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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题: 刘姥姥睡了贾宝玉的床,酒屁臭气熏了整间屋子,作者为何这么写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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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发表于:2020/4/27 8:53:16
  • 来自:河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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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是粗犷豪放、目不识丁的乡野老妪,一个是养尊处优、谈吐高雅的贵族公子,论理,是不该有任何交集,可是,在《红楼梦》作者的笔下,似乎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。

刘姥姥二进荣府,虽说心里想着还是打抽丰的事,但相较于第一次,这一次要有底气得多,因为刘姥姥带来了几袋子瓜果,据刘姥姥所言,这都是地里头一茬,摘下来没敢吃,就先来孝敬奶奶姑娘们了,谁料这一次运气好到爆棚。

在刘姥姥等着王熙凤告别时,因见天将黑,周瑞家的便帮忙去贾母处问王熙凤,谁知贾母听到有这么个老婆子,也来了兴致,非要见见不可。而刘姥姥本身又是世情路上见过的,颇具社交手段,不过见了一面,就让贾母欣喜不已,当天就被留下来,称要带她逛几天的园子再走。

“刘姥姥逛大观园”,就这么拉开了序幕。秋爽斋取乐,金鸳鸯宣令,穿堂入室,乘船度水,好不悠哉。最后,在席中仍旧被王熙凤捉弄,拿来一套黄杨根子大套杯,刘姥姥喝足了蜂蜜一般甜的酒。痛饮一番后,又随贾母进入栊翠庵,再喝了几碗茶。这一番折腾下来,后果竟然要贾宝玉去承担。

因为喝的黄酒不对脾胃,又多吃了些油腻的食物,再经几碗茶窜下去,很快就产生了化学反应。在和众人逛到“省亲别墅”时。肚子里一通乱响,赶紧和丫头要了手纸,一个婆子将其带到东北角,刘姥姥就这么通泻起来。

蹲了半日方完,刘姥姥起来时已经头晕眼花,哪里分辨出路径?就胡乱逛起来。就这样,一路走到了怡红院的后门,跌跌撞撞摸索一阵,最后一屁股坐在贾宝玉的床上,“前仰后合,朦胧两眼”,就歪倒在床上昏睡过去了。

袭人来寻人时,刚进屋子,转过集锦格子就听到了鼾声如雷,满屋子的充斥着酒屁臭气。斯情斯景,叫人哭笑不得之余,也不免疑惑,作者跟贾宝玉什么仇什么怨,非得这般“荼毒”他?

其实,如果看懂了这几个意思,便知这是作者一次特别的安排。

此事侧面反映了袭人的管理能力

袭人是怡红院的首席大丫环,按规矩,这个院里的事务都由其管理,在第五十一回,贾宝玉为晴雯请来胡庸医看病后,要付其车马钱,正好袭人回家,几个人怎么也找不到钱放在哪,麝月就说了“也不知花大奶奶”放哪儿了。所以,袭人在怡红院,是地位最高的丫环,对下面的丫头婆子有绝对的管理权。

再看看怡红院,丫头婆子们各司其职,有专门负责贾宝玉清洁工作的,如碧痕、秋纹;有专门喂鸟、拢炉子的,如林红玉;有负责来往使役的,如佳蕙、坠儿;可见其分工异常明细,而怡红院的看门工作,也是有专门丫头负责的,如第三十回袭人因为为贾宝玉开门,被踢中,后来宝玉致歉称不是安心的,袭人就道:

“谁说你是安心了!素日开门关门,都是那起小丫头子们的事。他们是憨皮惯了的,早已恨的人牙痒痒,他们也没个怕惧儿。你当是他们,踢一下子,唬唬他们也好些。”

可是,既然分工如此到位的怡红院,还是被刘姥姥闯将进来了,这说明了什么问题?袭人的管理能力堪忧。

我们细细一想,刘姥姥要睡在贾宝玉的床上,究竟走多少关口?进院子,进后门,再逐一进入各个房间,穿过西洋镜子,撞开机括。最后才是宝玉的卧室。可是,这一道道障碍,都无人留守,整一个怡红院都是空的。所以,袭人在怡红院是毫无权威的一个管理者,下面的丫头都不听她的,以致她经常“恨得牙痒痒”都不知道怎么办。

可是,明知道丫头们不服从管理,那你袭人在离开院子和大家一起玩耍时,完全可以未雨绸缪,将宝玉的卧室锁上啊,荣府失窃之事层出不穷,之前宝玉屋里还有“良儿偷玉”事件。袭人怎么就不涨涨记性呢?

说到底,就是袭人的管理能力非常有问题。

可以从刘姥姥眼中看怡红院

在刘姥姥进入怡红院之前,作者曾借两个人的眼睛来描绘了这个”怡红公子“住所的情景,一个就是贾宝玉本人,另一个就是贾芸。

贾宝玉首次见到怡红院,是在第十七回陪贾政等人游逛时。也因为这一次见识了怡红院的景致,倍感喜爱,才在后来搬进大观园时,选择了这一住处。

除了,贾宝玉,作者便再没有安排任何一位荣府的人来观察怡红院,为何?因为她们经常出入这个地方,完全不会有新奇的感觉,又怎么会细细去观察打量?

所以,作者又借荣府外的贾蓉眼睛,重新打量了一次怡红院,这一次,我们知道了怡红院里不仅种着海棠芭蕉,还有一颗松树,树下养着两只仙鹤,进入屋内时,只觉金碧辉煌,此外,贾宝玉睡的床是填漆床,床帐是大红销金撒花的。

从贾芸眼中,我们又粗略认识了怡红院的几处景致。


可是,贾芸虽然不若贾宝玉富贵,但好歹也是贾府子弟,“金盆虽破量犹在”,到底还是贵族子弟的见识,那么怡红院这样的住所,如果在一个平民百姓看来,又该是怎样的世界呢?

正巧,贫民老妪刘姥姥,就这么进了大观园,作者自然不愿错过再次渲染怡红院的机会,所以,刘姥姥就这么醉醺醺进了怡红院。为何要醉醺醺?如果没喝醉,给刘姥姥几个豹子胆,大抵她也不敢一人进入空无一人的院子,遑论卧室。

就这样,我们可以看到在那个时代,荣府这等贵族的家居摆设,在普通人眼里到底是怎样的模样,那西洋镜子、西洋机括,立体画像,刘姥姥都是懵懂的,未曾见过的。贫和富之间的差距,如隔着山海,难以逾越。

此事对妙玉是一种绝妙的讽刺

袭人赶来怡红院时,满屋子已经是酒屁臭气,刘姥姥则在宝玉的床上鼾声如雷。好笑的是,刘姥姥被袭人推醒后,赶紧爬起来,还庆幸:“好歹没弄腌臜了床”。即便一身酒气和臭屁气,但刘姥姥仍觉得,只要没有在床上看到明显的脏东西,那就是没弄脏。袭人后来更是用三四把“苏合香”点了,罩在炉子里,以将屋内臭气盖住。

就这样,刘姥姥熏臭过的怡红院,睡过贾宝玉的床,除了袭人和刘姥姥,却无一人知晓,大家回到怡红院,没有人察觉出异样,贾宝玉亦如是。所以,作者是在表达一个现象,那就是“转眼不知身后事”。可是啊,偏偏在这之前,就有人对刘姥姥表现出了极致的嫌弃,这个人就是妙玉。

在栊翠庵品茶一节,妙玉用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,为贾母端茶,除了贾母以外,其他人一概都是官窑脱胎填白盖碗,比成窑五彩杯不知低级多少。都说出家之人眼中世法平等,亲近众生,可是妙玉却表现出极强的喜恶之情,说到底是修为太差。不想贾母在喝了一半后,将剩下的半杯递给了刘姥姥,让她尝尝,刘姥姥便一饮而尽。

这一幕,都被妙玉看在了眼里,一旁的贾宝玉也留了心。到众人走后,妙玉见道婆将外边的茶盏都收进来时,赶忙命道:

“将那成窑的茶杯别收了,搁在外头去罢”


这所有的茶杯中,成窑五彩杯最为名贵,妙玉为何只不要它?贾宝玉一听就知道了,这是嫌弃刘姥姥吃过了腌臜呢。他就笑着跟妙玉说,称这茶杯真是腌臜了,你白扔了也可惜,不然索性将她赏给那贫婆子吧,她可以卖了度日。在清人刘廷玑所撰的《在园杂志》中,卷四有云:

“成窑五彩,暗花而体薄者,鸡缸一对,价值百金,亦难购得,本无多也”

此处可知成窑五彩系列瓷器之名贵稀有,有钱不一定买得到,而一个小盖钟,比鸡缸杯价格更要高。所以贾宝玉不仅是识货人,他还知道怜老惜贫,这一点是其他纨绔子弟所没有的品格。而妙玉听后怎么表现的呢?她“想了一想”,才点头说道:

“这也罢了,幸而那杯子是我没吃过的,若是我吃过了,我就是砸碎了,也不能给他”

这一句话,何其孤洁啊,就仅仅用过的杯子,刘姥姥摸一下,她就觉得是奇耻大辱了。这是极度的精神洁癖,无可救药的精神洁癖。而贾宝玉却表现得很让人感动,他说那就好,你不需要和她说话,这件事交给我就行了。最后,还是贾宝玉亲自拿走了这个名贵的杯子,后来给了刘姥姥。


然而,妙玉如此孤洁怪癖,她当真能永远这么洁净下去吗?她能保证在她看不见的地方,也都是洁净的吗?这不是,刘姥姥睡过了贾宝玉的床,贾宝玉还不是什么也不知道,仍旧睡在了刘姥姥睡过的床帐上?所以呢,作者借此暗讽妙玉,别看你现在清高孤洁,背后可能都是你看不到的腌臜。更别提以后的“终陷泥淖”了。

就这样,一个乡下老妪进入贵族公子的房间,原本是荒诞诡异的事件,但在作者的笔下,却那么的自然而然,一路叙来,有情有景有深意,曹雪芹之笔,堪谓“鬼神之笔”啊。
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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